“操!奶奶个熊!”赵铁柱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浓痰,“这帮红毛鬼!属耗子的!就他妈会钻在洞里使这下三滥的阴招!”他二话不说,一把推开身边的士兵,唰地抽出腰间的刺刀,那锋利的刀尖在黑暗里闪过一道寒光。他像个最老练的捕蛇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极其精准地拨开了那锈蚀丑陋的金属外壳周围的土,然后用刺刀前端稳稳地挑起那枚冰冷、沉重的铁疙瘩——那感觉沉甸甸的,握着一条随时会喷吐毒液的毒蛇!他臂膀的肌肉坟起,腰腹猛地发力,像扔一块烫手的废铁,猛地将那枚地雷朝着远离壕沟方向的空旷野地里远远地甩了出去!

        “咚!”一声沉闷的落土声从黑暗中传来。

        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冰凉的冷汗。

        “都他妈打起精神!一个个都别跟丢了魂儿似的!”赵铁柱吼了一声,把刺刀插回腰间的皮套里,“往后挖!先用探杆!那长长的铁杆子给我一寸寸往下戳透了!觉着不对立刻停下!别他娘图快!小命要紧!听到没?!谁也不准白白给这破玩意儿炸得飞上天!”

        阵地中央稍靠后的地方,那几门巨大的克虏伯炮已经褪去了炮衣,在凄冷的月光下显露出它们威严森冷的钢铁真容。王铁锤没睡觉,他整个人像个赖在大炮身上的树懒,蹲在最大那门炮的基座旁,屁股都快陷进冰冷的泥地里。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拂掉炮管和炮架上沾着的泥土和夜露。他凑近炮管,几乎是贴着炮身瞄着炮管上那些细密的刻度线和旋转盘,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查看。又扭头对着身后吼了一嗓子,声音像是锈铁摩擦:“耗子(亲兵小名)!过来!把炮弹再给我擦一遍!用没沾水的油布!擦得比你婆姨梳妆台的铜镜子还要亮!要看见人影!”

        那个叫“耗子”的矮瘦亲兵赶紧抱着一颗西瓜大小、沉甸甸的炮弹跑过来,呼哧带喘的。他解开怀里一块干净的绒布,对着冰凉的弹壳哈了几口白气,然后下死力擦拭起来。炮弹在月色下泛着一股冷幽幽的蓝光,像是来自幽冥地狱的铁西瓜。王铁锤粗糙的手掌轻轻摩挲着炮管上那些细密的膛线纹路,眼神温柔得不像在看冰冷的杀人武器,倒像是在摸邻居家刚生下的小狗崽的头,嘴里低声念叨着,又像是在跟自己这位多年的老伙计说体己话:“老东西……嘿嘿……知道今晚咱们要干啥不?在乔治湖那会儿,你那一发接一发的***,炸得那群红毛鬼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真他娘痛快!够味儿!今天咱哥俩再接再厉!待会儿啊,你给老子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吼!要吼得惊天动地!老子要看着你这大嗓门,把堪培拉城里那帮杂种缩头的乌龟盖子,炸他妈个稀巴烂!轰塌它!轰成齑粉!让袋鼠国那些被红毛欺压了多少年的老百姓们都听听!这声炮响——是给他们扬眉吐气,报仇雪恨的头一声响屁!也是送红毛鬼子去见他们那该死上帝的第一声丧钟!”

        更深了。寒风钻进脖子,像冰蛇在游走。

        三更天到了。深挖的堑壕如同一条条在黑暗中蜿蜒前进的巨蟒,终于悄无声息地抵近了堪培拉城墙二百码的死地!

        李云龙站在最靠前那条壕沟一处事先垒高的土坡上,举起望远镜——那冰冷金属外壳的“千里眼”。镜头里,堪培拉城头的轮廓被月光勾勒出来,一片死寂。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黑影在垛口后面偶尔晃动,大概是在换哨或者……在发抖?城墙下面又深又黑的护城河里,似乎连一点水声都没有。死寂得让人心头压着块大石头。等了很久,才隐隐约约能听风送来城头上几声强装镇定的喝问:“Whogoesthere?!”(谁在下面?!),但那声音抖得厉害,尾音都劈了叉,透着色厉内荏的心虚。

        李云龙啪地一下合上冰冷的望远镜筒,面沉似水。他对着身边像石头一样肃立着的传令兵——那半大小子脸上沾着污泥,但眼神热切得像要燃烧起来——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鼓面上,让身边的每一个人心口都震了一下:“传令——炮队——目标东南角棱堡——预备!”

        没有喊杀声,没有口令声。只有暗夜里迅速传达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炮位阵地后方,一门门粗壮的克虏伯炮管在月光下缓缓抬起了它们的头颅,炮口黑洞洞地指向同一个方向。装弹手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炮弹推送入膛,“哐当!”一声闷响!巨大的炮闩被重重关闭,发出锁扣死亡的金属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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